何大姓世胄也 豪纵好客灯火达旦忽有丽人半夜入闺闼诘

何大姓，世胄也 [17] ，豪纵好客，灯火达旦。忽有丽人，半夜入闺闼。诘之，则朱家之逃妾也。朱为人，何素藐之 [18] ，又悦女美，竟纳焉。绸缪数日，益惑之，穷极奢欲，供奉一如朱。朱得耗，坐索之，何殊不为意。朱质于官。官以其姓名来历不明，置不理。朱货产行赇 [19] ，乃准拘质。女谓何曰：“妾在朱家，原非采礼媒定者，胡畏之？”何喜，将与质成 [20] 。座客顾生谏曰：“收纳逋逃 [21] ，已干国纪 [22] ，况此女入门，日费无度 [23] ，即千金之家，何能久也？”何大悟，罢讼，以女归朱。[17] 世胄：世家子弟，贵族后裔。晋左思《咏史》：“世胄蹑高位，英俊沉下僚。”

[18] 藐：藐视，看不起。货产行赇（qiú）：变卖田产，贿赂官府。

[20] 质成：谓请人判断是非而求得公正解决。《诗·大雅·绵》：“虞芮质厥成，文王蹶厥生。”毛传：“质，成也。成，平也。蹶，动也。虞芮之君，相与争田，久而不平，乃相谓曰：‘西伯，仁人也，盍往质焉？’乃相与朝周。”逋逃：逃亡的人。

[22] 干：犯。国纪：国法。无度：没有节制。何家也是大姓，世代为官，性情豪放好客，经常通宵达旦地宴饮玩乐。一天，忽然有一位美女，半夜来到何家的卧室。一问，原来是朱家的逃妾。对朱大兴的为人，何氏向来看不起，又看上了这个美女，就把霍女留下了。两人亲热了几天，何氏更加迷恋霍女，竭尽家中的一切让霍女享用，供给和朱家一样。朱大兴得到消息后，去向何家要人，何家根本不理。朱大兴向官府告状。官府因霍女的姓名来历不明，也搁置不问。朱大兴卖了家产行贿，才允许拘传被告到大堂对质。霍女对何氏说：“我在朱家，原本不是明媒正娶的，有什么可害怕的？”何氏大喜，准备打赢这场官司。何家的一位客人顾生劝告说：“你收纳了逃跑的人，已经犯了国法，何况此女进门以后，每天耗费无度，即使有万贯家财，能长久支持吗？”何氏醒悟了，不打官司，把霍女送还了朱家。

过一二日，女又逃。有黄生者，故贫士，无偶。女叩扉入，自言所来。黄见艳丽忽投，惊惧不知所为。黄素怀刑 [24] ，固却之，女不去。应对间，娇婉无那 [25] 。黄心动，留之，而虑其不能安贫。女早起，躬操家苦 [26] ，劬劳过旧室 [27] 。黄为人蕴藉潇洒，工于内媚，因恨相得之晚。止恐风声漏泄，为欢不久。而朱自讼后，家益贫，又度女终不能安，遂置不究。[24] 怀刑：守法。《论语·里仁》：“君子怀刑。”朱熹注：“怀，思念也。怀刑，谓畏法。”无那：无限，非常。